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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八千代原本是我的女人……”

佐伯盘腿坐在褥子上,幽幽诉说。

披在肩上的睡衣前襟敞开,露出了松垮突出的肚子。下身什么都没穿,耻毛清晰可见。

从额头到头顶的头发被剃了个精光。但此刻的佐伯对**的腹部和不翼而飞的头发不以为意。

“可大哥抢走了她。”

“我调查了一下,发现八千代是完介的未婚妻啊。”

“那是大伙儿自说自话定下的。大哥的第一任妻子死在了生孩子的时候,一尸两命。早在那之前,我们就好上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老婆还没死的时候,大哥就盯上了八千代。听说他和妙子也有一腿,在这方面毫无节操。丧妻一年后,大伙儿张罗着给他续弦。就在这时,大哥说他想娶八千代——”

“他知道你和八千代的关系吧?”

“知道。不光他,大伙儿都知道。但碍于大哥的面子,我们没有公开交往。毕竟长子的老婆刚走不到一年,而老二还住在家里,游手好闲,不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。可不等我开口,他们就找上了八千代,假装不知道我们的关系,揣着明白装糊涂。”

佐伯咬牙切齿道,仿佛每一个字都苦涩无比。

“即便是这样,偷弟弟的女人也太不像话了。”

“八千代就是这么好……”

“那她怎么没拒绝你哥呢?”

佐伯的语气原本十分平静。可一听到这话,他的眼底便浮现出漆黑的火光。

“我帮你说吧——”

一直保持沉默的妙子突然开口。

“闭嘴!”佐伯说道。

妙子却不理会,继续说道:“其实是八千代主动勾引完介的。完介的原配一死,八千代的态度就变了。原配去世不到半年,他俩就勾搭上了。”

“胡说八道!”

佐伯的太阳穴青筋暴起。

“我跟完介可是有过一段的,我能不知道吗?你明明也很清楚。”

佐伯抬手欲打她。

乱奘用巨大的手掌裹住了他的拳头。

“我不是来看你们打架的。只要能把你的小命救回来,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。”

“命?!”

“没错。我不是说了嘛,再这么下去,你必死无疑。”

乱奘语气泰然。

“泥舟的咒符——‘招魂法’就是如此强大。”

乱奘瞪着佐伯。

所谓“招魂法”,就是将死者的魂魄唤回现世的法术。

若要施展此法,须在死者生前——死前数日将人称“地息丸”的仙丹送入其口中。人死之后,再将咒符的另一枚贴在死者身上。

如此一来,死者的魂魄就会在死后三天回归肉身,除非尸体已被火化,不复存在。

日本有一种被称为“殡”的风俗。

在贵人死后将遗体暂时安放在某处,享受祭拜,等待正式下葬。这种仪式和安放遗体的地方就叫“殡”。

这种风俗在奈良到平安时期十分普遍,兼有“临时丧礼”之意。而那段时间正是“招魂法”的全盛期。

仙丹“地息丸”的制作方法没有流传下来的书面记录。

全靠口耳相传。

有一种含有生物碱类毒素的茄科植物叫“东莨菪”。它广泛分布于日本的山野,一旦误食其叶片,精神就会进入亢奋状态,人便会狂奔起来,因此得名。大量食用可导致呼吸系统衰竭,危及生命。

晾干的东莨菪叶片混合繁殖期的蝮蛇精液、狗的经血、想召唤死者魂魄者的血液和几种药草,便成了地息丸。

据说其制法因服用者的性别而异。

“怎么就想到用‘招魂法’了?”乱奘问道。

“我想要一个梦。我也不是全信,可要是没有这样一个梦,实在是活不下去。有朝一日,要是八千代走在了我前头,她就会回到我身边……我就是想要这样一个梦。要不是佐伯家保留了土葬的风俗,我也想不到这样的法子——”

“她是得癌症死的?”

“嗯,八千代死于癌症。”

“你是怎么让她服下地息丸的?”

“找了个机会,嘴对嘴偷偷塞进去的。”

“是你挖开了八千代的坟?”

“嗯。”

佐伯点了点头。

“老公……”妙子低声说道。

她以看待异物的眼神,打量曾是她丈夫的这个男人。

佐伯转向妙子,直视她的眼睛,随即垂下眼眸。

“我要了她,要了八千代的尸体——”佐伯幽幽道。

“我找到了你重新埋葬八千代的地方。”乱奘说道。

“你好像什么都知道。”

“不,我也有搞不明白的地方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——好比八千代此刻身在何处。”

“八千代?”

“八千代的尸体从你重新下葬的地方消失了。”

“什么?!”

“你想岔了,简直大错特错。”

“想岔了?”

“嗯。因为死过一次的人,其实是想死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当然,也有些人明明想死,却还苟活于世。但死人终究是想死的,就跟活人终究想活着一样。一心想死却活了过来,对死者来说,这可是相当痛苦的——”

“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坏就坏在咒符在你头上。这样的咒符总不能烧成灰扔掉吧。要想真正死去,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每晚吸取你的精气,把你弄死——”

乱奘勾起唇角。

佐伯咬住嘴唇,陷入沉默。

过了一会儿,佐伯说道:“要是能死在八千代怀里,我也瞑目了。”

语气斩钉截铁。

“呵……”

乱奘垂下眼眸,又将目光投向佐伯。

“整整十五年啊——”乱奘喃喃道。

“嗯,十五年了。”

“被一个人深爱这么多年,想必那八千代也能安然归西了。”

“什么?!”

“照理说,我完全可以撂下你不管,直接走人。奈何有个对我有恩的老爷子开了口。报酬是指望不上了,但总不能让你死吧。”

“别管我了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乱奘轻笑一声。

“你笑什么?”

“我就是在琢磨,你过了今晚还能不能说出那番话来——”“……”

“你们今晚还没做过吧?她迟早会来找你的,在今晚过去之前。”

乱奘咧嘴微笑。

听得妙子身子一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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